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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揚走了。
當著沅夕的面丟下那樣一句話, 沒頭沒尾地狼狽離開。
沅夕不懂他為什麽這樣說，更不明白盛峪聽見他對自己用出如此刺耳的言語時，不是生氣反而選擇一再忍讓，更沒打算為自己辯解半分。
盡管沅夕很好奇, 可盛峪沒有主動說, 她也沒有主動問。
“夕夕？”栗栗正巧去衛生間，“盛總？你們怎麽不進去啊？”
栗栗的出現打破了片刻的沈默, 盛峪唇線抿直, 看不出情緒好壞的樣子, 反問她：“吃完了？”
“還沒呢，他們剛喝完一輪, 估計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沅夕餘光在瞟盛峪，但話卻是對著栗栗說：“那得喝多少啊？”
“就是說, 一個兩個都在興頭上，我還想著等會兒帶我妹去泡溫泉呢。”
“去啊, 我和我朋友也準備去的。”
盛峪淡淡插了句：“你們聊, 我先進去。”
栗栗又問沅夕, “你不進去嗎？”
“...我想去衛生間的。”
“我也要去，走吧，一起。”
“好。”
回到遠山廳時, 宋蘿在跟餘天天他們玩游戲, 葉修寧臉色鐵青, 抱臂坐在她的對面，一言不發。
“夕夕, 你怎麽出去這麽久, 半天見不到你人。”
沅夕心不在焉地環顧一圈，沒有看見盛峪, 好看的眉不自覺地微微擰起，瞥到宋蘿手邊的酒杯，她問：“你喝酒了？”
“沒有沒有，我什麽酒量，你不知道嗎？喝了還會這麽清醒地跟你說話，快別逗了。”
“你知道就好。”
“哎，我問你，你跟...”宋蘿悄悄攬過沅夕的肩，朝盛峪坐過的位置揚了揚下巴，“你倆吵架了？”
沅夕不知道宋蘿為什麽會這樣問，搖頭道：“沒有啊。”
宋蘿聲音放低，“那就奇怪了，剛剛你們前後腳出去，過了半天，他回來了，不知道跟葉修寧說了什麽然後就離開了，再然後你回來，我還以為是你們吵架了。”
“沒有的事。”說完沅夕便不作聲。
她默默盯著空出的椅子，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滋味，在手機上點開跟盛峪的聊天框，猶豫著敲下“你還好吧”，遲遲沒有發送，半晌，一個一個刪掉。
想了想，準備問他泡溫泉嗎，也是一樣，始終停留在打字框。
再後來，她實在不知道發什麽比較合適，突然覺得一陣煩躁，將手機反扣在桌面，悶著頭自顧自地吃著已經涼了一半的菜。
下午，幾個女生約著一起泡溫泉。
她們裹著羽絨服，臨下水時，看見彼此穿的衣服，紛紛打趣起來。
“夕夕，深藏不露啊，沒想到你的風格是這樣的。”
沅夕沈進水裏，剛下來，凍得直打哆嗦，“我可是挑了好久選的這一套。”
譚音：“我的泳衣還是去年跟我老公去海邊的時候買的，當時我要買比基尼，他就是不準，早知道就不聽他的。”
宋蘿：“就是，幹嘛要聽男人的，我們有好身材，為什麽要藏著掖著。”
栗栗：“讚同！”
沅夕下巴擱在水面，身體逐漸暖和起來，不斷往上升的水蒸氣讓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人也跟著放松下來，“我t也讚同！音姐，以後我們就是想穿什麽就穿什麽，喜歡什麽就穿什麽，千萬不要因為任何人改變自己的想法。”
譚音：“沒錯！讓那些狗男人都滾遠些！”
話音剛落，突然，隔壁有人大聲朝她們這邊喊話，“老婆，誰惹你了？”
聽見男人的聲音，沅夕連忙左右看了眼，只有她們，很快又放下心，幾個人互相對看一眼，譚音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試探性地叫了聲：“老公？”
“哎，哎，哎，是我是我。”
“你們在隔壁？能聽到我們說話？”
“聽得到一點，不多哈哈哈。”
女湯和男湯僅僅只隔了一堵石墻，說話聲音稍微大些都能聽見，但沅夕她們壓根不知道，討論得熱火朝天，也不知道隔壁那群人聽到多少。
栗栗大喊：“你們不會都在吧？餘天天？小刀？”
“不然呢，我們能去哪裏？”餘天天慢悠悠回了聲。
小刀：“剛進來就聽見你們在罵狗男人，聲都不敢作。”
郝窪也在跟著喊：“栗栗，你怎麽不問問我在不在？”
栗栗都無語了。
真是一群狗男人，她們確實沒罵錯。
沅夕看見栗栗嫌棄的表情，笑得不行，又忍不住去想既然他們都在，是不是盛峪也會在。
栗栗回嗆郝窪：“我問你幹嘛，盛總我都沒問，還指望我問你，快拉倒吧。”
郝窪得意洋洋的語氣不近不遠地飄過來，“老大在我旁邊呢~”
栗栗連忙捂住嘴，在心裏罵了一句，裝作沒聽見的樣子，試圖糊弄過去，栗枝小聲地笑她姐姐沒出息。
原來他在啊。
沅夕坐在發熱的石頭上，腳在水底撲騰兩下，泛起層層水花。
在泡溫泉的話，是不是代表他心情好一些了。
宋蘿靠近沅夕，嘖了聲，“你說盛峪有沒有聽見我們之前說的話。”
“什麽話？”
“就...”宋蘿用手比了下沅夕的身材，“深藏不露啊。”
大約是水蒸氣冒得太快，沅夕臉微微發熱，輕輕推了下她，“肯定沒有。”
“你怎麽知道沒有？”
“他們剛剛不是說才進來嗎？”
宋蘿很失望的樣子，“可惜了。”
沅夕笑著拍她，“想什麽呢你。”
回房間時，山莊老板盛情邀請他們參加晚上的篝火晚會，大家似乎很有興趣，紛紛應下來。
還沒等到約定時間，後院一大片草地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彩色燈泡，沅夕住的那間剛好能看見，底下還有人在調試音響，聲音若有若無，沅夕順手拍了一張發到公司群裏。
餘天天發了個我立馬就來的表情包，小刀緊隨其後。
【好哇：@yu，老大，我在你門口，要不要一起去？】
【wind：他不在。】
【好哇：好的好的，知道了，葉總。】
盛峪不在房間，他會去哪裏。
沅夕忍不住想。
一整天，李慕揚的那句話牽動著她的每一根神經，準確來說不是李慕揚的話，而是盛峪的情緒。
猶豫半天，宋蘿喊她出門，同時，她也將問盛峪去不去篝火晚會的那句發了出去。
“走啦，我看他們都下去了。”宋蘿拉著沅夕往外走。
消息很快回過來。
【yu：我不去了，你們好好玩。】
沅夕被宋蘿挽著，她低頭打字：【你出去了嗎？】
【yu：沒，在屋頂。】
【嘻嘻嘻：在，幹嘛？】
【yu：看星星。】
沅夕擡眼，問宋蘿：“今天有星星嗎？”
“不知道啊，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yu：你，要來嗎？】
看到這一句，沅夕猛然停下腳步，宋蘿問她：“怎麽了？”
沅夕緊緊握著手機：“要不你先去，我等會過來找你。”
“你要幹嘛？”
“我...”沅夕說，“找盛峪說點事。”
宋蘿連忙松手，“快去快去，不來找我都行。”
沅夕嘿嘿笑了笑，拍拍她的手，“放心，待會就來。”
天臺上，立著一個三角帳篷，裏面放了張米色的沙發，外面掛著黃色燈帶，沅夕要找的那個人遠遠站在一邊角落，隱在黑暗裏。
“盛？峪？”沅夕輕輕叫了聲。
暗處裏的那道身影轉過身來，沖她笑了笑，“沒星星，看不成了。”
沅夕背著手一步一步靠近，站在他身邊，喃喃道；“本來也不是來看星星的。”
“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沅夕握住欄桿，聽見樓底傳來嘈雜的聲音，壯著膽子看了眼，轉移話題，“這裏也可以看到他們。”
盛峪目光從她身上挪到樓下，輕輕嗯了聲。
“感覺在這裏聽也不錯。”
盛峪卻笑：“不怕聽不見？”
沅夕搖搖頭。
有風吹過，沅夕將頭發別在耳後，聽著音樂，手握著欄桿，身體不自覺前傾又或是後仰，盛峪沒有說話，時間就那樣一分一秒地過著，久到沅夕都以為兩人會這樣靜靜站到喧鬧的人群散去。
“其實...”盛峪毫無征兆地開口，語氣很淡，聲音比冬日的寒風還要冷冽，“李慕揚說的沒錯。”
沅夕扭頭看他，張了張口，被盛峪兀自打斷。
盛峪清楚沅夕為什麽來找自己，無非是因為李慕揚說的那番話，她那麽熱心腸的一個人，指不定心裏在想要用什麽樣的話安慰他比較好。
如果說沅夕最後一定會知道這件事，不管怎樣，盛峪只希望是自己親口告訴她的。
盛家領養盛峪是在他還未學會走路的時候。
那時，盛文林和蘇茹膝下無子，帶回盛峪時，抱在懷裏不哭不鬧，見人就笑，非常招人喜歡，就連顧雲清曾經一度也對他百般寵愛，不知情的人都以為是老太太的親孫子。
很長一段時間裏，盛峪幾乎是被整個盛家捧在手心長大的。
直到蘇茹生下盛朗，以前那些心裏有怨言但忍住不說的人開始在老太太面前吹起耳旁風，說的無非就是那些害怕盛峪長大後會見錢眼開，跟盛朗爭家產之類的話，起初顧雲清是油鹽不進，根本不相信他們說的話，還經常因為這些空穴來風的謠言跟盛文杉置氣。
盛文杉自然是不樂意，盛家所有人裏就屬她對領養盛峪這件事的意見最大。
既然顧雲清覺得這件事是子虛烏有，那她就想辦法讓這件事變成真的。
於是她開始有意無意在盛峪面前編造出顧雲清想要將他送出國的假象，幾次三番當著盛峪的面講一些難聽的話，再加上，盛朗從小體弱，盛文林工作忙，蘇茹和顧雲清大量的精力都花在照看盛朗身上，無暇顧及盛峪。
那時的他還是個半大點的孩子，心理防線就算再強大，也抵不住有人天天這般挑唆。
盛峪始終記得那天。
盛朗纏著他一起出去玩，他同意了，後來李慕揚也非要跟著，盛朗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看哪裏都覺得稀奇，四處亂竄，盛峪和李慕揚就那樣跟在他身後。
李慕揚從小嘴巴就很欠，也許是因為盛文杉經常在他面前抱怨有關盛峪的事情，小小年紀的他也有樣學樣，嘲笑盛峪現在只不過就是盛家撿來給盛朗的玩具。
小孩子心氣足，經不起激。
也就是在那瞬間，盛峪腦子裏產生了一個讓他在接下來十幾年裏都在痛苦掙紮反覆煎熬中度過的想法。
在只有他註意到盛朗越跑越遠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心裏仿佛被千萬只螞蟻啃食，大腦忽然宕機，他甚至已經忘記自己在做什麽，站在人群中，他忽然聽見有無數人都在叫著自己的名字。
最清楚的是他竟然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盛峪！你他媽真混蛋！
盛峪！
我真他媽的瞧不起你！
盛家怎麽對你的，你竟然做這種事！！
再然後，意識模糊的他被人狠狠拉扯著，是李慕揚，他身後站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盛文杉，以及顧雲清向來最疼愛的小女兒，盛文桐。
盛文杉大著聲音，表情看不出來是擔心還是其他什麽，激動地問盛朗去哪裏了。
盛峪猛然回神，剛要指向盛朗離開的方向，結果被盛文杉一巴掌打斷，她滿眼猩紅，面目猙獰，分毫不由得他辯解，怒吼著他是不是故意將盛朗帶丟了，直接將好大一頂屎盆子往盛峪身上扣。
盛文杉說的話聽上去滿是對盛朗的擔憂，但盛峪挨了她的一巴掌，總覺得她在笑。
那是即將看到勝利的笑容。
只是那時的盛峪不懂而已。
盛朗是自己跑回來的，就算他沒有回來，也是一直在盛峪的視線範圍內的，即便產生過那樣的想法，也有過那樣的舉措。
借著t盛文桐在顧雲清那裏說話的可信度，盛文杉添油加醋一番，盡管蘇茹和盛文林並不相信她們所說的，但自此，老太太對盛峪心存芥蒂，久而久之，關系漸漸疏遠。
也是那時候，盛峪變得沈默寡言，再後來主動提出出國，只身一人離開盛家。
聽到這裏，沅夕艱難地吸了口氣，眼睛酸澀難忍，動了動唇，想說的話在嘴邊輾轉半天沒能說出口。
盛峪輕笑出聲，笑容裏帶著些許嘲弄，是對自己的。
“我確實，算不上好人。”
寒風凜冽，欄桿握在手裏，捂不熱，涼絲絲地，冰得沅夕一下子想起很多事。
難怪他會任由盛朗對自己胡作非為。
難怪他在面對李慕揚，乃至盛家那些人的嘲諷時，無動於衷。
難怪...
她提出結婚時，他會那樣落寞地說，外公不會同意。
沅夕心底忽然一陣一陣地抽痛起來。
那時候他還那麽小，那群人怎麽狠心對一個孩子步步緊逼。
天臺下面一片歡聲笑語，是不是如果她不來，他就會一個人一直待在這片角落，觀望著沒有他的快樂，然後，一遍又一遍地因為這段回憶陷入無盡的懊惱。
沅夕顫抖著呼吸，她想象不出盛峪對自己說出這段往事時，內心會有多煎熬。
他越是平淡，她就越想流淚。
“盛峪。”沅夕聲音在抖。
盛峪沒有看她，也可以說是不敢看她，“嗯。”
“其實，好壞不是一件事或者一句話就能界定的，我們不能保證每個決定都是正確的，但至少在搖擺不定的時候，你可以堅守本心，就足夠了。”
“況且如果我是你，不一定能做到像你一樣。”
“那時候你還那麽小……”
聞言，盛峪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時常在想，其實就算那天沒有發生這件事，或許盛文杉也會從別的地方找他的錯。
可偏偏這個錯是讓他最不能接受自己的。
惡劣至極。
以至於每每想起，他都會覺得自己面目可憎，簡直就是個敗類。
但沅夕的話一下子將他拉扯到當時的境況。
盛峪都快要忘記。
那時候的他也很委屈，只是恐懼，後怕與自責幾乎將他壓得死死的，根本來不及去委屈。
明明他壓根什麽都不想要，明明他從來沒有覬覦過盛家的錢，為什麽那些人就是不肯放過他。
盛峪的視線最終落在沅夕身上，眼尾漸漸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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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揚走了。
當著沅夕的面丟下那樣一句話, 沒頭沒尾地狼狽離開。
沅夕不懂他為什麽這樣說，更不明白盛峪聽見他對自己用出如此刺耳的言語時，不是生氣反而選擇一再忍讓，更沒打算為自己辯解半分。
盡管沅夕很好奇, 可盛峪沒有主動說, 她也沒有主動問。
“夕夕？”栗栗正巧去衛生間，“盛總？你們怎麽不進去啊？”
栗栗的出現打破了片刻的沈默, 盛峪唇線抿直, 看不出情緒好壞的樣子, 反問她：“吃完了？”
“還沒呢，他們剛喝完一輪, 估計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沅夕餘光在瞟盛峪，但話卻是對著栗栗說：“那得喝多少啊？”
“就是說, 一個兩個都在興頭上，我還想著等會兒帶我妹去泡溫泉呢。”
“去啊, 我和我朋友也準備去的。”
盛峪淡淡插了句：“你們聊, 我先進去。”
栗栗又問沅夕, “你不進去嗎？”
“...我想去衛生間的。”
“我也要去，走吧，一起。”
“好。”
回到遠山廳時, 宋蘿在跟餘天天他們玩游戲, 葉修寧臉色鐵青, 抱臂坐在她的對面，一言不發。
“夕夕, 你怎麽出去這麽久, 半天見不到你人。”
沅夕心不在焉地環顧一圈，沒有看見盛峪, 好看的眉不自覺地微微擰起，瞥到宋蘿手邊的酒杯，她問：“你喝酒了？”
“沒有沒有，我什麽酒量，你不知道嗎？喝了還會這麽清醒地跟你說話，快別逗了。”
“你知道就好。”
“哎，我問你，你跟...”宋蘿悄悄攬過沅夕的肩，朝盛峪坐過的位置揚了揚下巴，“你倆吵架了？”
沅夕不知道宋蘿為什麽會這樣問，搖頭道：“沒有啊。”
宋蘿聲音放低，“那就奇怪了，剛剛你們前後腳出去，過了半天，他回來了，不知道跟葉修寧說了什麽然後就離開了，再然後你回來，我還以為是你們吵架了。”
“沒有的事。”說完沅夕便不作聲。
她默默盯著空出的椅子，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滋味，在手機上點開跟盛峪的聊天框，猶豫著敲下“你還好吧”，遲遲沒有發送，半晌，一個一個刪掉。
想了想，準備問他泡溫泉嗎，也是一樣，始終停留在打字框。
再後來，她實在不知道發什麽比較合適，突然覺得一陣煩躁，將手機反扣在桌面，悶著頭自顧自地吃著已經涼了一半的菜。
下午，幾個女生約著一起泡溫泉。
她們裹著羽絨服，臨下水時，看見彼此穿的衣服，紛紛打趣起來。
“夕夕，深藏不露啊，沒想到你的風格是這樣的。”
沅夕沈進水裏，剛下來，凍得直打哆嗦，“我可是挑了好久選的這一套。”
譚音：“我的泳衣還是去年跟我老公去海邊的時候買的，當時我要買比基尼，他就是不準，早知道就不聽他的。”
宋蘿：“就是，幹嘛要聽男人的，我們有好身材，為什麽要藏著掖著。”
栗栗：“讚同！”
沅夕下巴擱在水面，身體逐漸暖和起來，不斷往上升的水蒸氣讓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人也跟著放松下來，“我t也讚同！音姐，以後我們就是想穿什麽就穿什麽，喜歡什麽就穿什麽，千萬不要因為任何人改變自己的想法。”
譚音：“沒錯！讓那些狗男人都滾遠些！”
話音剛落，突然，隔壁有人大聲朝她們這邊喊話，“老婆，誰惹你了？”
聽見男人的聲音，沅夕連忙左右看了眼，只有她們，很快又放下心，幾個人互相對看一眼，譚音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試探性地叫了聲：“老公？”
“哎，哎，哎，是我是我。”
“你們在隔壁？能聽到我們說話？”
“聽得到一點，不多哈哈哈。”
女湯和男湯僅僅只隔了一堵石墻，說話聲音稍微大些都能聽見，但沅夕她們壓根不知道，討論得熱火朝天，也不知道隔壁那群人聽到多少。
栗栗大喊：“你們不會都在吧？餘天天？小刀？”
“不然呢，我們能去哪裏？”餘天天慢悠悠回了聲。
小刀：“剛進來就聽見你們在罵狗男人，聲都不敢作。”
郝窪也在跟著喊：“栗栗，你怎麽不問問我在不在？”
栗栗都無語了。
真是一群狗男人，她們確實沒罵錯。
沅夕看見栗栗嫌棄的表情，笑得不行，又忍不住去想既然他們都在，是不是盛峪也會在。
栗栗回嗆郝窪：“我問你幹嘛，盛總我都沒問，還指望我問你，快拉倒吧。”
郝窪得意洋洋的語氣不近不遠地飄過來，“老大在我旁邊呢~”
栗栗連忙捂住嘴，在心裏罵了一句，裝作沒聽見的樣子，試圖糊弄過去，栗枝小聲地笑她姐姐沒出息。
原來他在啊。
沅夕坐在發熱的石頭上，腳在水底撲騰兩下，泛起層層水花。
在泡溫泉的話，是不是代表他心情好一些了。
宋蘿靠近沅夕，嘖了聲，“你說盛峪有沒有聽見我們之前說的話。”
“什麽話？”
“就...”宋蘿用手比了下沅夕的身材，“深藏不露啊。”
大約是水蒸氣冒得太快，沅夕臉微微發熱，輕輕推了下她，“肯定沒有。”
“你怎麽知道沒有？”
“他們剛剛不是說才進來嗎？”
宋蘿很失望的樣子，“可惜了。”
沅夕笑著拍她，“想什麽呢你。”
回房間時，山莊老板盛情邀請他們參加晚上的篝火晚會，大家似乎很有興趣，紛紛應下來。
還沒等到約定時間，後院一大片草地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彩色燈泡，沅夕住的那間剛好能看見，底下還有人在調試音響，聲音若有若無，沅夕順手拍了一張發到公司群裏。
餘天天發了個我立馬就來的表情包，小刀緊隨其後。
【好哇：@yu，老大，我在你門口，要不要一起去？】
【wind：他不在。】
【好哇：好的好的，知道了，葉總。】
盛峪不在房間，他會去哪裏。
沅夕忍不住想。
一整天，李慕揚的那句話牽動著她的每一根神經，準確來說不是李慕揚的話，而是盛峪的情緒。
猶豫半天，宋蘿喊她出門，同時，她也將問盛峪去不去篝火晚會的那句發了出去。
“走啦，我看他們都下去了。”宋蘿拉著沅夕往外走。
消息很快回過來。
【yu：我不去了，你們好好玩。】
沅夕被宋蘿挽著，她低頭打字：【你出去了嗎？】
【yu：沒，在屋頂。】
【嘻嘻嘻：在，幹嘛？】
【yu：看星星。】
沅夕擡眼，問宋蘿：“今天有星星嗎？”
“不知道啊，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yu：你，要來嗎？】
看到這一句，沅夕猛然停下腳步，宋蘿問她：“怎麽了？”
沅夕緊緊握著手機：“要不你先去，我等會過來找你。”
“你要幹嘛？”
“我...”沅夕說，“找盛峪說點事。”
宋蘿連忙松手，“快去快去，不來找我都行。”
沅夕嘿嘿笑了笑，拍拍她的手，“放心，待會就來。”
天臺上，立著一個三角帳篷，裏面放了張米色的沙發，外面掛著黃色燈帶，沅夕要找的那個人遠遠站在一邊角落，隱在黑暗裏。
“盛？峪？”沅夕輕輕叫了聲。
暗處裏的那道身影轉過身來，沖她笑了笑，“沒星星，看不成了。”
沅夕背著手一步一步靠近，站在他身邊，喃喃道；“本來也不是來看星星的。”
“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沅夕握住欄桿，聽見樓底傳來嘈雜的聲音，壯著膽子看了眼，轉移話題，“這裏也可以看到他們。”
盛峪目光從她身上挪到樓下，輕輕嗯了聲。
“感覺在這裏聽也不錯。”
盛峪卻笑：“不怕聽不見？”
沅夕搖搖頭。
有風吹過，沅夕將頭發別在耳後，聽著音樂，手握著欄桿，身體不自覺前傾又或是後仰，盛峪沒有說話，時間就那樣一分一秒地過著，久到沅夕都以為兩人會這樣靜靜站到喧鬧的人群散去。
“其實...”盛峪毫無征兆地開口，語氣很淡，聲音比冬日的寒風還要冷冽，“李慕揚說的沒錯。”
沅夕扭頭看他，張了張口，被盛峪兀自打斷。
盛峪清楚沅夕為什麽來找自己，無非是因為李慕揚說的那番話，她那麽熱心腸的一個人，指不定心裏在想要用什麽樣的話安慰他比較好。
如果說沅夕最後一定會知道這件事，不管怎樣，盛峪只希望是自己親口告訴她的。
盛家領養盛峪是在他還未學會走路的時候。
那時，盛文林和蘇茹膝下無子，帶回盛峪時，抱在懷裏不哭不鬧，見人就笑，非常招人喜歡，就連顧雲清曾經一度也對他百般寵愛，不知情的人都以為是老太太的親孫子。
很長一段時間裏，盛峪幾乎是被整個盛家捧在手心長大的。
直到蘇茹生下盛朗，以前那些心裏有怨言但忍住不說的人開始在老太太面前吹起耳旁風，說的無非就是那些害怕盛峪長大後會見錢眼開，跟盛朗爭家產之類的話，起初顧雲清是油鹽不進，根本不相信他們說的話，還經常因為這些空穴來風的謠言跟盛文杉置氣。
盛文杉自然是不樂意，盛家所有人裏就屬她對領養盛峪這件事的意見最大。
既然顧雲清覺得這件事是子虛烏有，那她就想辦法讓這件事變成真的。
於是她開始有意無意在盛峪面前編造出顧雲清想要將他送出國的假象，幾次三番當著盛峪的面講一些難聽的話，再加上，盛朗從小體弱，盛文林工作忙，蘇茹和顧雲清大量的精力都花在照看盛朗身上，無暇顧及盛峪。
那時的他還是個半大點的孩子，心理防線就算再強大，也抵不住有人天天這般挑唆。
盛峪始終記得那天。
盛朗纏著他一起出去玩，他同意了，後來李慕揚也非要跟著，盛朗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看哪裏都覺得稀奇，四處亂竄，盛峪和李慕揚就那樣跟在他身後。
李慕揚從小嘴巴就很欠，也許是因為盛文杉經常在他面前抱怨有關盛峪的事情，小小年紀的他也有樣學樣，嘲笑盛峪現在只不過就是盛家撿來給盛朗的玩具。
小孩子心氣足，經不起激。
也就是在那瞬間，盛峪腦子裏產生了一個讓他在接下來十幾年裏都在痛苦掙紮反覆煎熬中度過的想法。
在只有他註意到盛朗越跑越遠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心裏仿佛被千萬只螞蟻啃食，大腦忽然宕機，他甚至已經忘記自己在做什麽，站在人群中，他忽然聽見有無數人都在叫著自己的名字。
最清楚的是他竟然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盛峪！你他媽真混蛋！
盛峪！
我真他媽的瞧不起你！
盛家怎麽對你的，你竟然做這種事！！
再然後，意識模糊的他被人狠狠拉扯著，是李慕揚，他身後站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盛文杉，以及顧雲清向來最疼愛的小女兒，盛文桐。
盛文杉大著聲音，表情看不出來是擔心還是其他什麽，激動地問盛朗去哪裏了。
盛峪猛然回神，剛要指向盛朗離開的方向，結果被盛文杉一巴掌打斷，她滿眼猩紅，面目猙獰，分毫不由得他辯解，怒吼著他是不是故意將盛朗帶丟了，直接將好大一頂屎盆子往盛峪身上扣。
盛文杉說的話聽上去滿是對盛朗的擔憂，但盛峪挨了她的一巴掌，總覺得她在笑。
那是即將看到勝利的笑容。
只是那時的盛峪不懂而已。
盛朗是自己跑回來的，就算他沒有回來，也是一直在盛峪的視線範圍內的，即便產生過那樣的想法，也有過那樣的舉措。
借著t盛文桐在顧雲清那裏說話的可信度，盛文杉添油加醋一番，盡管蘇茹和盛文林並不相信她們所說的，但自此，老太太對盛峪心存芥蒂，久而久之，關系漸漸疏遠。
也是那時候，盛峪變得沈默寡言，再後來主動提出出國，只身一人離開盛家。
聽到這裏，沅夕艱難地吸了口氣，眼睛酸澀難忍，動了動唇，想說的話在嘴邊輾轉半天沒能說出口。
盛峪輕笑出聲，笑容裏帶著些許嘲弄，是對自己的。
“我確實，算不上好人。”
寒風凜冽，欄桿握在手裏，捂不熱，涼絲絲地，冰得沅夕一下子想起很多事。
難怪他會任由盛朗對自己胡作非為。
難怪他在面對李慕揚，乃至盛家那些人的嘲諷時，無動於衷。
難怪...
她提出結婚時，他會那樣落寞地說，外公不會同意。
沅夕心底忽然一陣一陣地抽痛起來。
那時候他還那麽小，那群人怎麽狠心對一個孩子步步緊逼。
天臺下面一片歡聲笑語，是不是如果她不來，他就會一個人一直待在這片角落，觀望著沒有他的快樂，然後，一遍又一遍地因為這段回憶陷入無盡的懊惱。
沅夕顫抖著呼吸，她想象不出盛峪對自己說出這段往事時，內心會有多煎熬。
他越是平淡，她就越想流淚。
“盛峪。”沅夕聲音在抖。
盛峪沒有看她，也可以說是不敢看她，“嗯。”
“其實，好壞不是一件事或者一句話就能界定的，我們不能保證每個決定都是正確的，但至少在搖擺不定的時候，你可以堅守本心，就足夠了。”
“況且如果我是你，不一定能做到像你一樣。”
“那時候你還那麽小……”
聞言，盛峪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時常在想，其實就算那天沒有發生這件事，或許盛文杉也會從別的地方找他的錯。
可偏偏這個錯是讓他最不能接受自己的。
惡劣至極。
以至於每每想起，他都會覺得自己面目可憎，簡直就是個敗類。
但沅夕的話一下子將他拉扯到當時的境況。
盛峪都快要忘記。
那時候的他也很委屈，只是恐懼，後怕與自責幾乎將他壓得死死的，根本來不及去委屈。
明明他壓根什麽都不想要，明明他從來沒有覬覦過盛家的錢，為什麽那些人就是不肯放過他。
盛峪的視線最終落在沅夕身上，眼尾漸漸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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